第6章（1/2）

春暮夏初，草盛水暖。

这日，三人行路途中，经过一茶寮，遂停下歇脚。

店家端上新烹的茶，三两果盘，随后退下。

忽闻寮内一角人声鼎沸，叫好不绝。仔细一听，原来是一说书先生在这里设坛开讲，此时正在兴头上，说得绘声绘色。

孟玄离竖起耳朵，不消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。

“话说，这东上君孟玄离自小便是天之骄子，人中龙凤，与云中君蘧之衍、娄远尊、项晚宜并称‘魏都四杰’。然其不矜不骄，行侠好义，广识群雄，不拘小节。”

他不禁皱眉，这说书的怎么老爱讲些十几年前的劳什子事情，还总编得那么玄乎。

“听闻东上君天赋异禀，乃武学奇才，尤擅弓马，射石饮羽，矢无虚发。想那九玄天弓乃上古神物，力敌千钧，势不可挡，百年来惟东上君一人可将其拉动。”

孟玄离低头不语，举手端详。

如今，这双手可还能举得动一把普通的弓弩。

讲至此处，那说书先生捋了一把龙须，神色唏嘘，慨叹道：“可惜，天妒英才。西海一战，惨烈之至，天地闻之变色。东上君战死，尸骨全无，捡回来的只有一身盔甲和那削铁无声的燃丘剑。”

闻言，孟玄离若有所思，转头问蘧之衍：“只剩下这两样东西吗？”

蘧之衍颔首，不语。

他心中沉吟，不对啊，应该还有一样东西的。

三人歇息片刻，继续赶路。

***

三日后，江都。

江南繁华一带，所到之处，皆是金粉楼台，琉璃碧瓦。

正值晚春好时，一派湖光山色，两岸花红柳绿，时有熏风，轩窗四起，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。

午后，湖心亭。

蘧之衍换上一身新净云袍，脚踏丝履，飘然若仙。越空见道袍素简，腰系佩剑，庄严肃然。

二人传杯换盏，细细交谈，不胜惬意。

一阵微风掠过，吹得湖面波纹如绫。

孟玄离凭栏而坐，思绪飘远。他记得，魏都项家，也有这般景致。

这时，亭上传来一些轻微动静。

他回过神来，原来是两岸行船的女客见蘧之衍丰神俊朗，容颜无双，心生爱慕，远远抛上几枝花来。

蘧之衍目不斜视，面无波澜。

孟玄离却来了兴致，举手招揽，高呼道：“姐姐们，多扔几枝。我家公子怕羞咧！”

那些女客听了，掩口偷笑，神色羞赧。丫鬟们从船内捧出花和帕子来，纷纷朝亭子抛来，好不热闹。不一会儿，亭岸上便堆满了花枝绣帕。

孟玄离不亦乐乎，又欲开口，只听得这时蘧之衍淡淡唤他一声。

“长照。”

他吐吐舌头，只好作罢。

渐渐的，那些行船往下游去了，湖上随即恢复平静。

孟玄离只觉得无聊，捡起一枚小石子，渡了一分灵力，随手往湖面抛去。

那枚小石子在水面弹了几下，最后咚的一声，沉入湖中。

这时，蘧之衍开口：“走吧。”

孟玄离闻言起身，正欲抬脚，忽然听见越空见惊叫一声：“你们看！”

二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湖面，蓦地一怔。

只见那湖水颜色逐渐变深，波澜四起，水面发出诡异的“咚咚”响声，不停地吞吐着绿沫。紧接着，有东西缓缓从湖底浮起。先是一角，最后现出全部面目来。

三人定睛一看，竟是一具浮尸。

过了一会儿，又一具死尸浮现。不过片刻，湖面已经接连浮出了近百具沉尸。

众人见状，面容失色，尖叫不已，四散而逃。

三人神色肃穆，一言不发。

官府遣人将全部浮尸打捞起来后，运到附近一处义庄。

此时天色已晚，三人尾随而至。

蘧之衍向衙差亮出身份，那些人不敢阻挠，急忙退下。

尸体因为在湖底泡得太久，皆浮肿腐烂，气味难闻，面目不辨。

三人掩鼻，上前察看。

越空见神色严峻，道：“不曾想，这湖底竟有如此多沉尸。”

孟玄离提着灯笼上前，一言不发地察看尸体。

蘧之衍开口询问一个跟在身后的衙差：“可知这些人的身份？”

衙差拱手道：“禀云中君，这些尸体面容腐烂，难以辨认。若要查清来历，还需一点时间。”

蘧之衍颔首，道：“这些尸体衣着不凡，头戴珠冠，非寻常人家。可从此处下手。”

说完，他挥了挥手。

“是。”

衙差躬身唱喏，随即退下。

义庄内只剩下三人后，蘧之衍方缓缓开口：“这些人，死之前魂魄都被人吸干了。”

越空见忙问：“可与渭都那些活死人有关？”

蘧之衍敛眉，道：“同出一门，不过……”

“不过，”孟玄离接过话，“他们的眼睛和双耳还在，而且身上都有致命伤。看得出来，凶手并不想让他们活下来。”

闻言，越空见愕然。

他继续往下说：“虽然是一起浮起来的，但这些尸体的腐烂程度不一，最严重的估计已经在水底泡了好几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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